这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虽没有轰轰烈烈，却感人至深。8月20日，农历七夕节。这天，瘫痪在床的何臻收到了丈夫霍钢送给她的第一束花。“老婆，给你送花了，七夕节快乐。”鲜艳的玫瑰花摆在床头，只可惜她躺在床上毫无回应……“快十年了，一直这样，但我觉得她心里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法说出来罢了……”已经53岁的霍钢红了眼。

　　妻子瘫痪

　　他趴在床前大哭一场

　　住在兴隆路街道海云社区的霍钢一家原本是个快乐的家庭，而在2006年，他们遭遇了人生中的重大变故——何臻突发脑血栓，忽然就倒下了，给了这个家庭沉重的一击。

　　当时何臻的病情十分严重，不仅有高血压，还患上了癫痫、心脏病，心包积液十分严重，躺下就喘不过气来。在医院治疗不到一周的时间又突发脑血栓，多病相加，何臻的状况很不好。

　　为了治好妻子的病，霍钢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多次抢救后，何臻有段时间情况恢复得还不错，但不料病情多次反复，最后一次因肠出血送进医院后，情况极其不容乐观。

　　“当时肝脏、肾脏、心脏已经全都衰竭了，如果不极力抢救肯定没戏了，连医生都说别治了，治好也就是这样，还不如留点钱给孩子上学用。”但是霍钢不答应，“就算留条命，也得把她留下来，只要她能喘口气，孩子就有个妈，这个家就还是个完整的家。”抱着这样的态度，霍钢恳求医生一定要继续抢救，但抢救过来之后，妻子可惜几乎只剩下一条命了。看到原先爱说爱笑的何臻，忽然间变成了植物人，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一向坚强的男人在那一瞬间彻底崩溃了，扑在妻子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霍钢感到深深的恐惧和绝望。四五天的时间，他几乎就趴在妻子的病床前看着她，没吃下一口饭，整个人胡子拉碴的，精神萎靡。

　　辞掉工作

　　在家专职照顾妻子

　　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看着才上六年级的儿子，霍钢选择了重新振作起来。天塌下来，男人也得顶着。

　　为了缓解妻子的病情，霍钢四处奔波，中医、西医、针灸、偏方，能试的办法他几乎都尝试过，钱花了不少，但效果却很一般。但霍钢没有放弃，白天在医院寸步不离地悉心照料，晚上再出去开几个小时的出租车赚钱，但是工作的时候他还记挂着家里的妻子会不会不舒服，会不会抽风，经常是勉强挣出来个油钱他就不干了。再后来，他索性辞去工作，专职在家照顾妻子的起居生活。

　　“一个好好的姑娘嫁给我，生了小孩，把家里照顾得那么好，忽然间生病了，怎么能不管她呢？这样对她不公平。”霍钢感慨着。

　　“这么多年幸亏坚持下来了，你看，我们现在这个家不是挺好吗？孩子从外地上学回家，家里有爸有妈，要不然孩子从小就没了妈，我怎么跟他解释呢？只有她在，我们才是一个好好的家。”无微不至地照顾妻子快十年了，霍钢几乎没和儿子讨论过妻子的病情，“2006年儿子才上六年级，年纪小，我不敢跟他说，也没法跟他说，只能自己憋在心里。”

　　天天守着

　　每天要喂八次饭

　　辞去了工作后，每天早上五点左右，霍钢就起床开始收拾东西，给妻子翻身、按摩，然后去做早餐。因为妻子没法咀嚼吞咽，霍钢就为她量身打造了定制餐饮，用胡萝卜、油菜、菠菜、白菜、木耳、肉等约10种食材一起煮熟后加以搅拌，制作成糊糊，放到注射器里喂给妻子。

　　“早上六七点就喂一次，到了八九点的时候再喂一次，因为她每次吃不多，基本每隔两三个小时喂一次。”霍钢说，妻子不愿吃药，他就把药弄碎了拌进糊糊里，平均一天要喂8次饭。

　　原先每天从早到晚，霍钢都像一只陀螺一样忙前忙后，除了给妻子洗脸漱口擦拭身体，还得帮助妻子上厕所，妻子一发出声音表示不舒服他就跑来看看，给妻子翻翻身，扇扇风。常常一忙就到了晚上10点。这么多年以来，霍钢因为忙得来不及吃早饭，落下了胃疼的毛病，直到去医院检查发现得了胃窦炎，他才抽出十几分钟给自己也做一份早饭。因为长时间在家里坐着陪妻子，霍钢吃的不多，却患上了脂肪肝，医生警告他必须增加运动，他这才每天趁买菜的机会溜达一下，晚上吃过饭再去楼下的广场上走几十分钟的路。

　　他的椎间盘突出也越来越严重。“没时间去看，上个星期刚去医院开了一大堆药，医生叫我拍个片子详细诊查一下，但是没时间，家里实在不能离开太久，我放心不下。”霍钢每次去医院，挂号时总是选择不用排队等待的普通号，去一趟就赶紧回来，从来不逗留。就算在家里，他和记者说话的时候，也一直关注着妻子的动静，不停地伸头向里屋探视。

　　由着妻子

　　换了四五十床席子

　　霍钢对何臻的关心不仅体现在生活料理上。有段时间，何臻出院后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但就是不时浑身抽动，手也不听使唤，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不停地撕扯席子，席子全都被拆散了。当时何臻的姐姐也一起来照顾她，就让她不要再拆席子了。结果何臻却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家霍钢说了，叫我拆，拆完了他再买新的。”就这样，霍钢光席子就买了四五十床。

　　“心里都是她，满脑子都是，刚从医院回来的那阵子，我成宿成宿地失眠，怎么也睡不着。”霍钢说那段时间自己状态很不好。何臻的姐姐告诉记者，有好几次她来探望的时候，怎么敲门也没人应答，她吓坏了，开开门一看，原来霍钢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拉着何臻的手。“他太累了，我怎么敲门他都听不见，但是精神高度紧张，只要是何臻动弹一下，他马上就醒了。”

　　在床上躺了快十年的何臻，身上干干净净，皮肤干燥而温暖，没有生褥疮，也没有丝毫病人的味道，除了因为癫痫而导致手部脚部有些变形外，其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同，这都是因为霍钢照顾得仔细。夏天的时候，因为妻子一直躺着，怕腰、背、脚后跟等地方一直被捂在下面不透气，霍钢用一些中间通风的小垫子给妻子垫在身下，每隔一会儿就给妻子擦擦身体。

　　这种情况下，很多丈夫都和妻子分开睡觉，但是霍钢从不怕妻子打扰自己，尽管家里还空着一间屋没人住，但霍钢始终和妻子睡在一张床上，“这样方便照顾，只要一有动静我马上能看见她。”

　　你照顾过我

　　我也有责任照顾你

　　霍钢回忆起过去，脸上带着笑意，“我俩其实是同事，但不是一个车间，我的车间主任和她师傅是两口子，就撮合我俩见面。”结果当时霍钢刚做完一个小手术，身体也不是很舒服，加上两人见面后就过年了，年后一直出差，就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联系何臻。“后来我终于出差回来，找她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这么长时间没主动联系她，她以为我不同意这件事，当我又找她的时候，她高兴的模样把我逗坏了，后来我们就恋爱了。”

　　1992年，两个人就结婚了，婚后俩人生了个儿子，生活虽然看起来平淡但却足够快乐。“我们那个年代，不太喜欢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事实上结婚20多年，我们的感情非常深。”霍钢说，“大家看到这些年我对她的好，可她以前对我也很好。”

　　霍钢回忆道，他有一次出差去河南，路上被一辆三轮车冲倒，当时觉得没啥事，结果当天晚上就不行了，腰椎疼痛难忍，他趴在那里动弹不得，立刻托人帮忙买了火车票回青岛。“我好不容易坚持到家，躺下后就起不来了，浑身僵直。什么都不能干，全都是何臻在照顾我。”霍钢说，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每天都只能趴在床上。买菜、做饭、照顾儿子……何臻一个人忙里忙外，就连霍钢上厕所、洗澡、洗脸都得何臻帮忙。“两个人就是这样，我有困难的时候你照顾我，反过头来我也有责任照顾你。”霍钢说，所以当妻子身体不好的时候，他就一定要顶上去。

　　感动四邻

　　街道帮他办了低保

　　“五好男人”、“模范丈夫”，在邻居的口中，经常听到这样的词语评价霍钢。“一个大男人一直围在床边鞍前马后地照顾老婆，真是很难得。很多人一天两天的还行，将近十年的时间，没找过保姆，都是自己亲自操持，确实很不容易……”海云社区书记滕慧玲看着霍钢，有些心疼地说，“但光照顾人也很辛苦，霍钢也累出不少毛病，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

　　妻子的身体需要药物支撑，有的药品一瓶就要几百块钱，“光算这种涂抹在皮肤上的药，就花了三万多块了。”霍钢说，自己辞职以后，家里的药物、治疗、生活、孩子上学的费用，几乎就只能从妻子1500多块钱的退休工资里出，经济状况更紧张了。滕书记告诉记者，“我们都知道他家是这种情况，想给他们办个低保，但是前几年低保标准是500多元，他们家三口的人均收入始终比低保标准高了3块钱，所以怎么也办不上低保。最后好歹办了个低保边缘，但每月也就能多补贴几十块钱。”

　　去年低保标准又上涨到每人每月620元，滕书记一查，霍钢家里满足了低保条件，主动帮他们申请了低保。“家里一堆事，很多时候我也顾不上办这些证明，幸亏街道社区一直帮我，帮妻子办了残疾证，申请残疾人补贴和孩子的教育补助，还帮我们办低保，我心里真的很感激。”霍钢说，“街道社区的朋友、周围的邻居、我和妻子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对我们非常照顾，如果光是我自己，可能早就累垮了……”

　　常常做梦

　　梦见妻子好起来了

　　就算一天天没有尽头地照顾下去，甚至在外人眼里是看不到一点希望的事情，霍钢也绝对不放弃。“还是有微妙的变化的，你看癫痫病人的脸都是有些歪歪的，原先她也是这样，但是现在已经几乎不变形了，而且晚上一旦犯了癫痫的时候，抽得也没以前那么厉害了。”摩挲着妻子的头发，霍钢深情地说着。

　　“原来的时候她拉尿都无法控制，一天晚上至少得换三条裤子，现在慢慢好些了，但最近排便还有些不顺畅。我得用手帮她抠，才能排便。”霍钢说着。这在别人看来难以忍受的事情，他不仅做到了，而且谈起来的时候不仅没有抱怨，对妻子的进步还感到很满意。

　　“经常做梦的时候会梦见她好了，我高兴得一下子醒了，结果醒来转身一看，她还是这样。”说着说着，霍钢的眼睛又红了，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很累，年纪也大了，我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经历了太多心碎的过去，日复一日的照顾料理，霍钢已经不敢想以后会怎样。“当然希望她能好起来，但有些事不敢想，我怕想太多了但做不到，想了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文/本报记者 朱薪雨

　　“就算留条命，也得把她留下来，只要她能喘口气，孩子就有个妈，这个家就还是个完整的家。”

　　——霍钢

　　■记者手记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霍钢一遍遍地给妻子翻身，不厌其烦地给妻子按摩，停下来的时候就摸摸妻子的头，静静地望着她，眼神中充满怜爱……看到这样的画面，记者脑海里忽然闪过这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8月24日，在外地读大学的儿子要回家了，霍钢提前好几天就开心地给儿子收拾好了屋子，“你看，现在孩子回了家，有我，有妈，多好。我们还是个完整的家。要是当年没有死命坚持给她治下去，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妈，我们怎么算是个家呢？”这么多年的劳累，霍钢从来没有后悔过，他微微笑着，对自己当年的决定很得意，话语里透露出一丝小小的骄傲。

　　对很多男人来说，能打拼出一番事业是对自己最大的认可。而霍钢却觉得，相比之下，妻子和家庭才是第一位的，这位专职“家庭妇男”，用行动诠释了什么是“男人”。

　　霍钢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要不然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嗨，说啥爱呢，我真说不出来。”抱着送给妻子的玫瑰花，霍钢显得有些局促。尽管“爱”字难以说出口，但他早已把爱情融在岁月中，泡成一碗浓浓的汤。本报记者 朱薪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