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 绘

　　一段真实的过往，一个铭心的故事，让痛苦埋葬在时间的荒野，让快乐飘荡在记忆的每个角落……

　　讲述人：黄金秀（化名）女 36岁

　　自由劳动者 柳州人

　　21岁，你在干嘛？21岁时的我，是一个准妈妈。发现自己怀孕后，我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个选择让我踏上了悲苦之路。如果21岁那年做出完全不同的选择，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我家老公爱“消失”

　　发现自己怀上王杉的孩子时，我又喜又害怕。喜是因为，同在一个村庄长大的姐妹，几乎都做了妈妈。害怕的是，我和王杉只是认识不久的朋友，他甚至连个正式女朋友的身份还没有给我。

　　“孩子要不要生下来？”我战战兢兢地问王杉。王杉用力地吸烟，丝毫不在乎我已经是孕妇。“等一下，我给我妈打个电话。”王杉牵着我走向路边小店的公用电话。“妈，我晓得了，你就放心吧。嗯，嗯，好的。”王杉的话很少，几乎都是电话那头王妈妈在说话。挂完电话，他叹了口气。

　　“我妈讲孩子还是生下来吧。”我苦笑：“我是问你要不要这个孩子？”王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我妈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问这么多干嘛！”他的口气凶到我不敢说话。

　　就这样，我把孩子生了下来。孩子出生前两个月，我和王杉领了结婚证。就在结婚当天，王杉夜不归宿。我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我有孩子，有孩子陪着我，和王杉陪着我是一样的，我不计较。

　　孩子出生前，王杉的妈妈王姨一直嚷嚷闲得慌，她非常乐意将来给我们带孩子。可是女儿一出生，王姨只到医院给我送过一次鸡汤，此后再也不见她的踪影，在医院照顾我的都是我娘家的亲人。

　　“我们带孩子搬回你家吧，你妈一个人挺孤单的。”我提议道。王杉没说同意，也没反对。我们约好2002年5月最后一个周末搬回去，行李刚拉到小区门口，王姨正好也拉着一个箱子走出来。

　　“我和朋友要出去玩一阵子，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听口气，王姨似乎不欢迎我们搬回去。我和王杉尴尬地站在小区门口。孩子突然大声哭起来。“我们还是走吧，死皮赖脸不好看。”我流泪了。王杉一边抽烟一边说:“随便你，反正我无所谓。”我们最后掉头离开。

　　我想和王姨住，一是想照顾她，二是希望她能帮忙照看孩子，我好出去找工作。可惜愿望落空了。我慢慢发现，王杉其实不想搬回家住，因为他怕王姨管他。又搬回出租屋的他，继续逍遥自在。

　　“都有孩子了，我们不能这样坐吃山空！”我提议做些小生意。“莫跟我讲这些事，一听我就头大。”王杉一直看不起做小生意，他期盼一夜暴富，或是天上掉下一个大大的馅饼。我们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因为第二天早上，王杉突然消失了。他整整消失了两个星期，音讯全无。

　　我没有报警，直觉告诉我他不会出事的。两个星期后，王杉回来了，他给了我几个月的生活费，说他要翻身了。我听得莫名其妙。不过看在钱的份上，我没有多问，而是高兴地把钱存进了银行。

　　过了没多久，王杉又消失了。想起之前那次，我的担心几乎没有。“搞不好他又会带回来什么好东西。”我在心里默默地期待。谁知，王杉这次整整消失了两个月，时间长得我快忘了他这个人。

　　这次消失，王杉带回的钱比上次少。我有点不悦。“做两个月的事，才得这么少钱？”王杉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男人挣钱容易啊，要遇到好的老板才得。”当时，我还在遐想：王杉口中的所谓“老板”，要么是公司领导，要么就是包工头，总之一定是个有钱的男人，我从没想过这个老板会是女人，更不相信有什么女人会给王杉这样的男人钱。可是，我错了。

　　他有长期“饭票”

　　消失已经成为王杉的常态。在女儿成长的岁月里，几乎没有他陪伴的身影，女儿也不愿意叫他爸爸。

　　“不喊爸就算，反正当初要生下你是你奶奶做的决定，又不是我想要你。”趁我在厨房做饭，王杉板着脸这样对女儿说。女儿听得莫名其妙，害怕地跑来找我寻求安全感。我大骂王杉：“你能不能对女儿好点，搞不好以后你还要靠她养。”王杉很不屑：“想养我的女人多了，不差她一个。”我一听火大了：“你有点出息好咩，做点事就能养活自己了，靠什么女人，不知廉耻。”王杉一点不生气，他朝我做了个鬼脸：“你落伍了，像你这样思想守旧的人，不会幸福的。”

　　我从不把王杉的话往深处想，我觉得他只是开玩笑而已，他不会真的去做那种要女人养的男人。在我看来，这样的男人不知廉耻。可是我的朋友却不这么认为。“现在这种男人好多的，你不知道啊！”朋友所说的那个世界，是我所不屑的，我相信自己的枕边人：“王杉才不是那种男人。”

　　当你越想远离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越向你逼近。在我笃定要相信王杉的时候，来自外界的声音敲打着我。几乎所有人都在传，王杉找了一个有钱的老女人，他根本不把我和女儿当回事。我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我疯了似地催促王杉回家，想要当面质问他。可是等了两天，他才出现。

　　“你都晓得啦？那就不用我多讲了。还是那句话，男人挣钱也好辛苦的，如果有好的途径可以轻松挣到钱，为什么要拒绝？挣的钱我也给了你和孩子啊，你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但是你是我老公，老公怎么可以分享！”我歇斯底里地喊出这句话。王杉冷静地看着我：“想公平是吧，你也找男人啊，我睁只眼闭只眼，反正我们的婚姻根本不像婚姻，你想做什么我不阻拦你。”

　　说完，王杉起身要走。“你敢走，你敢走我就敢做。”我以为自己的逼迫会给他压力。想不到，王杉很淡定。“你不敢我还瞧不起你。”他的话够狠，深深地刺激了我。那一刻，我满怀报复的怨气。

　　身为人母，遇到这样的男人，走进这样的婚姻，我应该深深地思索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走。

　　理智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果断离婚，然后好强自立，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重拾美好。我知道这样做是对的。可在当下，我的脑袋里全是背叛和愤怒，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在那时，一直向我示好的店面经理方晨加强了追求我的攻势。“明知我是有夫之妇还追求我，这样的男人不会好到哪里去。”带着玩一玩的想法，我投入了方晨的怀抱，我洋洋自得报复了王杉。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和方晨的不正当关系很快传开，所有同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方晨的女朋友也很快知道。起初她很平静，只是偶尔到店里监督方晨，没对我怎么样。几天过后，她看我的眼神变得凶神恶煞，仿佛想吃掉我。有一天下晚班，她直接冲进店里打我。店面乱成了一团。那天，我被辞退了。

　　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失去了工作，无疑是不幸的。我不想向亲友求助，而是一心想找个男人当饭票。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首先想到的是方晨。

　　方晨条件不错，所以他的女朋友一直迁就他，为的就是能嫁进他们家。和我打了一架后，方晨和女友表面上和好了，实际上他依然给我发来暧昧消息，对我纠缠不清。困窘之时能有他帮助，应该不错。想到这里，我再次投入方晨的怀抱。这次，我一点愧疚感也没有，出轨出得心安理得。

　　当一个人的底线降低了，这个人已经失去原则，底线会一次次降低，直到低到连自己也认不出自己。我的底线被一次次突破。白天，我是接送女儿上下学的漂亮妈妈；晚上，我是某个男人怀里的女人。这个男人不是王杉，不一定是方晨，他可以是任何有可能的人。我徘徊在报复的欲河里无法抽身。我记不得阿亮是我的第几任男人了。奇怪的是，直到他出现，王杉终于爆发。

　　听说王杉的“饭票”换了，这次的女人年纪不大，但出手阔绰。有一天王杉来看女儿。我嘲笑了他几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越难受，我心里越爽。不巧的是，阿亮正好来接我去幽会，他和王杉撞了个正着。女儿甩开王杉的手，投入阿亮的怀抱，热情地叫他“叔叔”。目睹这一幕，王杉的脸更黑了。就在我们两个准备离开的时候，王杉从身后袭击了阿亮，阿亮痛得直叫。

　　我们已经习惯各玩各的，习惯顶着老公老婆的身份和别的女人（男人）风花雪月。我以为王杉不在乎，也以为自己不在乎，可当王杉对阿亮大打出手，女儿看着他们不知所措时，我知道自己又错了。

　　我用自己多年来的放荡来掩饰自己婚姻的不幸，掩饰我对这段感情的不在乎，越是掩护我越心虚。但凡王杉有一丝悔过，只要他愿意老老实实地待在我和女儿的身边，我再也没有别的要求。

　　可是，要王杉老实，简直比登天还难。因为阿亮背部受伤，我得以空出时间喘息。我想了很多。想到有一次去接女儿，女儿的同学夸我长得漂亮，一旁的家长却从上到下打量我，那眼神深深地刺伤了我。可是一投入男人的怀抱，我又忘了。直到那天，直到夜深人静，想起那个眼神，我的情绪跌落谷底。这些年，认识我的人是不是一直在这样看我？

　　那次打架，王杉也受了伤。因为他的女人出差了，他有了几天空闲。“我们离婚吧！”这是我思索许久做出的决定。王杉不改往日的嬉皮。“都玩这么多年了，离不离婚有什么差别？”“你是没有差别，但是我有。”王杉笑嘻嘻地追问：“差别在哪？”我忍住怒气回答：“我想给女儿一个家。”

　　王杉把我嘲笑了一番，说女儿已经有很多爸爸，干嘛要一个固定的爸爸。我任凭他嘲笑，沉默不语。直到说得他理亏，他才低下头，认真地思考我的离婚提议。2012年5月，我和王杉离婚了。

　　这段疯狂跨越了10年，我报复得好累。脱胎换骨的我，终于看到自己头上那湛蓝的天空。人很渺小，有一方天地让自己生活，我们应该感恩。为了女儿，我要活出一个全新的自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韦黎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