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如果能够 握紧现世的静好
来源:城色都市报 作者: 2009-11-13 09:54:00
费三元
其实除却对人身的伤害,对法律的侵犯,世上本无危险关系。如果你感到危险,那不是关系本身危险,而是因为你在害怕,害怕一种诱惑对你内心渴盼的召唤,同时更害怕失去,失去手中握有的现世静好。
谁在叩响记忆里那道暗门
我和艾云坐在开放式厨房里吃早餐。
那是2月,一个星期六。原本应该睡个懒觉的,可我得加班。今天公司面试应聘人员,而我是主考官。艾云穿着睡袍也坚持起床了,看她洗手捧羹,有些小妻子的温柔。正是春寒料峭时节,可家里很温暖。
艾云突然说:“据说结婚第一年是相敬如宾,第三年相敬如冰,再到第五年就相敬如兵了。我们现在在哪个阶段?”我想了一想,半天才从她的语气中分辨出“宾、冰、兵”三个字的区别。艾云看着炉子上沸腾的小米粥若有所思。
对艾云经常旁敲侧击的疑惑,我从来置之一笑。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熟悉对方如同熟悉自己,我们的关系平稳而且不失恩爱,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是个认真的有责任感的男人,我不认为我有什么让她不放心的。当然,我不会主动对她这么说,我想,给她的安全感她应该能自己感受到。
电梯门就要关上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谢天谢地,终于没迟到。”我按电梯按钮的手陡然僵住了,一个女孩进了电梯对我莞尔一笑,电梯里暗香浮动,淡淡的茉莉花香。我所在的公司是家大型合资企业,美女如云,我视美女如浮云,我诧异是因为——似乎命运的手指正叩响记忆深处的某扇门。
女孩白色毛衣搭配玫瑰色格子长裙,见我看着她,不由得略低一下头,脸颊竟微微红了。她一边从皮包里取面试通知一边问我:“请问您知道面试地点在几楼吗?”她有些慌乱,一本书从皮包里掉出来——波伏娃的《第二性》。我再次一愣,半晌才说:“跟我来吧。”
女孩叫顾小约,英文专业,已经毕业两年的她依旧有张纯真的脸和清澈的眼。她是个美丽女子,还是个聪明女子,理所当然,顾小约被录取了。
晚上回到家,艾云正在厨房里忙碌。家里几乎所有房间的灯都亮着,除了我的书房。我踱进书房,在书桌前坐了坐,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书桌每一个抽屉的每一道暗锁。艾云的声音响在身后,让我一惊,她说“吃饭吧”。我回过头只看见她的背影。换上家居服站在客厅里,稍稍感到安心,窗帘挡住了屋外的黑暗和寒冷,似乎也挡住了一些难以觉察却正暗暗涌动的心思。
“今天招聘怎样?”艾云给我递上碗筷,我淡淡地回答说:“没什么特别的。”想了一想又补充说,“咱们明天去看《情人结》吧。”
情人节去看《情人结》原本是我答应艾云的,然而因大学同学安东相邀聚会的电话临时取消了。艾云说:“都这么久了,算了吧。”
那天我和艾云和好,夜间理所当然是要缠绵一番,大家心知肚明,似乎不如此便不足以为和好画一个圆满的句号。我发誓我很卖力,挥汗如雨,可无论怎么努力好像仍不能让两个人亲密无间,拥紧了,深入了,抵达了,却不是丝丝入扣的镶嵌。
艾云的呼吸渐渐舒缓,她睡着了吧,我极力让呼吸声听起来如同酣睡,可我睡不着。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我的感受:行走在云端。
云端下,是渐行渐远的飞机。是的,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恍惚,是因为顾小约。确切地说,与顾小约没关系,跟她白衣红格裙有关,跟若隐若现的茉莉花香有关,跟《第二性》这本书有关,跟一句“谢天谢地,终于没迟到”有关。
再准确一点说,这是四个细节,四个细节如同四把钥匙,每把钥匙都通往心里深处的同一道暗门,暗门里藏着一段记忆,我与大学初恋女友丁岚共同的记忆。
对关系的种种假设
一个月后,顾小约培训结束。公司举办了一个欢迎仪式,大家起哄说让新同事表演节目,顾小约大大方方地唱了一首歌,她竟然唱的是《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有没有机会重来一次?飘荡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是苦苦隐藏的心事。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
顾小约顾盼流连,所有的人都在为她鼓掌,而我几乎要走上台去问她,可问她什么我也不知道。
倒是顾小约笑盈盈地走到我的面前问我:“谢总有什么指示吗?”茉莉香动,我说:“年轻人怎么会唱这样的老歌?”顾小约眉眼间都是风轻云淡的笑:“因为喜欢。”
分配部门时,我鬼使神差地点名将顾小约要到我的手下。一般来说,对于风情我是个迟钝的男人,但迟钝如我,竟然都能敏感到顾小约眼神里对我的流连,而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和平时一样无动于衷。顾小约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决不暧昧,她有学历有能力,决无风尘气息,可为什么独独我嗅到了危险与蛊惑?
顾小约工作干得很出色,在旁人眼里看不出我的异样,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心慌。
她俩长得并不相像,可神态分明神似,笑起来时眼睛都弯弯的,嘴角紧紧抿着;我查过顾小约的档案,她来自南方,而丁岚是北方姑娘,可她俩遇到事情急紧时都喜欢在说话前加一句“谢天谢地”;她们都爱穿白衣方格长裙,无论春夏;她们常抱着波伏娃的书研究,却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女权主义者……
我一步步想走近顾小约,理智同时告诫我退后,已经三十多岁、号称商界精英的我唯有自嘲了,像是走在野草繁茂的泥沼地,风动草摇昭示看似安全的信号,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可踏入,否则只有一个结果——身陷泥沼。
5月1日,作为合资企业,我们有一半国外的客户,所以没有放假。
艾云跟随单位出去旅游了,我加完班一出办公室,就看见顾小约还在伏案工作。
顾小约麻利地收拾桌子,拎起皮包对我说:“谢总,我今天没饭吃,有没有可能请我吃饭啊?”她的脸上浮现出调皮的笑容,我的心一动,点头。
心里乱七八糟的,我将车开到了江滩上的露天西餐厅。顾小约竟然也一路无语,她是善解人意?还是洞悉一切?
我请顾小约坐下,替她端来自助餐,江边有些风,5月的晚上还有些凉。顾小约不由缩紧了肩,我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想露天地里吃饭显得光明正大点,而且吃西餐就有不喝酒的理由了。”
顾小约一笑:“为什么和你吃一餐饭会让你瞻前顾后地注意呢?我们不够光明正大吗?你不愿喝酒,是怕我喝醉还是怕自己喝醉?”
现在的女孩不简单,她的话让我万分惭愧。
我低着头想了想,决定对她说实话:“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你千万不要笑话我。不是我编造的,也跟那些通俗故事里男人们常用的伎俩没关系,请你相信我。”我的目光诚恳,顾小约的眼里有什么飘过?由嘲讽到惊奇,由惊奇到叹息?
我想我的表述有些语无伦次,而且时序颠倒,像是在记忆的暗门里寻找光亮,一丝一缕,想到了便说。我说了我与丁岚的初识是在教室门口,她从身后冲到我的前面,嘴里可爱地嘟囔着“谢天谢地,终于没迟到”。她喜欢买校门口老太太编织的茉莉手镯戴在腕上,香随人动。她天天将波伏娃的《第二性》背在包里,嘴里说着自己都不明白的哲理,行事却凭直觉。还有,她随家人出国定居前夜约我见面,那天她也穿着白衬衣和玫瑰色方格裙。
我费力地说着,却不敢看顾小约的眼睛,我不知我说这些干什么,能不能让她相信,可是我希望她相信我什么呢?相信我对她的关注事出有因?相信我与她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缘分?
顾小约什么也没说,我结结巴巴地说完后就送她回家了。
之后几天,顾小约没再提起那晚的谈话。可是6日那天,她下班时突然给我发来一条短信:“晚上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承认我很想赴约,我想知道她到底怎么看待我对她说的那番话,我不愿让她误会我在讲故事,或是一种诱惑的桥段。可我更清楚,如果去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删去了短信,回家了。
让我惊奇的是,艾云回来了,比她说的提前一天,她也一惊:“我还以为你不会老老实实回家呢!”我讪讪地说:“哪能呢,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
“是吗?”艾云的眼睛幽深深的,不可测。
第二天我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迷茫,我给安东打电话,他是我的铁哥们儿,而且他现在不在这个城市,是个合适而且安全的倾诉对象。
安东在电话里哈哈大笑:“你傻啊老谢,你还以为自己才16岁?你还以为这世上有纯情少女?在商海沉浮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不透彻啊。告诉你,这世上所有的关系都是危险的关系,都是利益的关系。”我一时没明白他的话,他进一步剖析说:“你以为是韩剧发生在生活中?那个顾小约是丁岚的表妹,从表姐那儿知道你,爱上你,然后在你面前重演往事,让你爱上她!”我想了想说:“不可能。”他又说:“你真相信这世上有偶然和巧合,好像什么三生石的传说,前世不能,今生有约?”我再想了想说:“太古典了,我愿意相信,但实际不可能。”
“那就对了!”安东大叫,“没别的可能了,你赶紧雇个私家侦探查一查吧,顾小约百分之百是你的对手公司派来的,要么想套取公司情报,要么想挖你跳槽,还要么想让你家庭不和败坏你的名声,或是让你精神不振,最终被公司炒鱿鱼。”我一身冷汗。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危险关系
我没有去找私家侦探,我不愿将自己美好的初恋回忆与肮脏的商界阴谋扯在一起,而且我想,对手公司怎么可能知道如此多的细节,最重要的是,顾小约与我接触越来越多了,我在这女孩的眼睛里没有看到秘密,我宁愿相信一切都只是我在臆想惹出的祸。
那天,我代表公司接洽了一个海外大客户,很晚了,我还在办公室准备第二天会谈的资料。突然门被叩响,抬眼一看,是顾小约捧着一杯牛奶进来了:“喝杯牛奶,暖暖胃吧。”
我感激地一笑,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半晌又听见顾小约说:“今天是个节日,七夕,中国情人节。”我张大嘴看着她,一句“你还没走”咽了回去。沉吟片刻,我开始收拾桌上的文案,顾小约走近办公桌,将牛奶杯再次递给我,下意识地,我将几份绝密资料赶紧收起来放进皮包里,顾小约却不觉,慌乱间我的手指触到了她的指尖。
我深呼吸,不作声继续收拾东西,只想赶紧逃离,逃到车里,然后,逃回家去。
顾小约却突然俯身在我的背上,七月盛夏,她穿着简约的白衣裙,我不是因为感受到她裸露在衣裙外那奇怪温凉的肌肤而手足无措,不,不是的。确切地说,我的全身已经极端敏锐又极端迟钝,我能捕捉得到她的一丝颤动,但也无法获取她的哪怕一丝信息。
顾小约轻声说:“我喜欢听你说的那个故事,我相信那是真的,我愿意自己是丁岚。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往前站了一步,轻悄悄地脱离了顾小约的怀抱:“我想你误会我对你说那个故事的理由了,说句自私的话,我告诉你真相,也许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犯错,而不是想诱使你犯错。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今天过节,我得回家去过节。”
我走出办公室,有些虚脱,但半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一些些的踏实。
回到家里,看见艾云的笑容,很有归宿感。我张开怀抱,结结实实拥抱了她,埋头在她的发间,心里很安静。
第二天一早我在桌上看见了一封辞职信,顾小约留下的:“我辞职了,但确切地说,我是完成了一份工作。按照我的职业道德,我本不应该告诉你真相的,但我还是想多说几句,因为我相信你能理解。
我来应聘,我引发你脑海里那么多恍惚的记忆,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不是偶然,而是我精心策划的。我是一家信息公司的工作人员,通俗地说,也算一个私家侦探吧,我的目的是测试你是否会出轨。雇我的人叫艾云,你的妻子。
告诉你这一切并不是让你对你的妻子心生惶恐,让你觉得枕边人的秘密,进而觉得你俩之间的危险。不,不是这样的。艾云来找我时,她一脸的悲伤,是她的悲伤打动了我。她说你不愿带她去参加同学聚会,她说你回得很晚而且醉酒,她说她偷看了你大学时的日记,知道你的心里一直还有另外一个女子,但她说得最多的却是——她爱你,她怕失去你。
波伏娃曾经说过,女人最大幸福,莫过于被爱人承认她就是他本人的另一个化身,是他的重影,她就是他。我想艾云爱你也到了这样的境地,然而她走近你时,却发现你心里有一个房间对她是关闭的,那里住着另一个女子。因此她感觉到了危险,她需要证明。
所以原谅她出此下策。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个,是因为我觉得你真是个不错的男人,你应该做个更好的爱人。你有勇气和毅力拒绝那些罂粟花一样的诱惑,那可是许多男人明知危险也要飞蛾扑火般冲上去的诱惑啊。
所以我想,既然你们的爱侣关系是安全的,那么,给她更多的安全感,别让她感到危险。女人都是需要安全感的小动物。
而我在你们的公司做了这半年,十分愉快,我也厌倦了成为测试男人的试验剂,不想再流连于各种危险关系中,我也需要一份更稳定的职业和一份安全的爱情。所以,我走了,想去上海发展,祝福我吧。
希望我们都好,好人都有好的结果。”
我放下信,长久无语。
我第一个冲动是打艾云的电话,向她解释说安东那天邀我聚会其实全是男人,没有女同学参加。还想告诉她,我与丁岚一别后再没有过联系,那些日记之所以留着完全是出于一种习惯。可是,我又将伸向电话的手放下了,有些事,也许不说更好,让我们自己慢慢消化掉,让时间慢慢证明吧。
我还想打通顾小约的电话,当然她一定不叫顾小约,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是个好女孩。然而我的手同样也放下了,我要与她说什么呢?感谢她证明了我的忠贞?她让艾云与我之间的关系变得安全了。而艾云的一场测试让我知道了自己与丁岚之间的那段回忆,其实早已风轻云淡。没有完全放下,与爱情无关,只与时间有关。
下班后,我特地去接了艾云。她看着车后座的一捧玫瑰花,满脸是掩不住的惊喜,我说:“我们今天一定要找家放映《情人结》的电影院,我请你看电影。”
还是那首《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还是一个声音在舒缓地诉说:“寂寞的影子风里呼喊的名字,忧伤的旋律诉说陈年的往事,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究竟是怎么样?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
我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握紧艾云的手,仿佛握紧我今生今世的静好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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