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健康网3月22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翁含露 通讯员 于伟) 83岁省级名中医柏超然在昨天成了网络红人——感动又心酸。

　　2015年11月，柏老被确诊为胃癌晚期。在患病的两年多时间内，他从未落下一次门诊。今年3月1日，他因病情恶化，再次入住医院肿瘤科，患病期间，他也坚持往返住院部和门诊楼，看完每个病人。

　　而昨天，一篇名为《今天为何是83岁省级名中医柏超然的最后一个门诊日》的文章，将这位老人带入了我们的视线。

　　所有人都以为，昨天应该是他最后一个门诊日。然而，那只是“以为”。

　　今天上午10点半，浙江在线记者在浙江省中医药学会门诊部眼科见到了依然还在坐诊的柏超然老先生，为了不妨碍到他，只在诊室外稍作停留，给他拍了张不太正式的“工作照”。

　　他眉头紧蹙、聚精会神，看得出是位德高望重的名老中医，看不出是位罹患胃癌晚期的病人，身旁护士想帮忙打印处方的心意被婉转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和昨天一样，为了不出差错，柏老看诊速度慢下来许多。分管行政的邵惠娴主任告诉记者，今天一共只给了柏老9个号，彼时才看到第5个，后来他又执意加了2个。

　　“早上是他大儿子陪过来的，停个车的功夫，他就自己进来上楼梯，也不让人搀扶。”分诊台护士长蔡燕的手里攥着吗啡药片，准备临近12点再给柏老服用半片。

　　这是不是他最后一个门诊？没有人知道。

　　这一天，他的病人们和他一样反常

　　柏超然，1953年7月到浙江省中医院工作，自小除了读父亲的医书，最爱书法文墨，久而久之便养成了静忍钻研的劲头。

　　2015年9月，还是在省中医药学门诊部，柏老在洗手间倒下，不容乐观的检查结果和胃部大手术都没能让这个能徒步攀爬玉龙雪山的老人善罢甘休。术后1个月，柏老又开始照常坐诊，雷打不动，人瘦到90斤时如此，瘦到70斤亦如此。

陈岩明 摄　　

　　每次坐诊结束，起身、关灯、锁门，再将名医门诊的牌子取下，这重复了几十年的一串动作，一如既往。肿瘤科护士长蔡亚红透露，柏老是个非常注意形象的老医生，衬衫、毛衣、外套，一件一件整整齐齐，有时还会系上领带。

　　反常是从昨天开始的，浙江省中医院眼科主任张珏回忆，“我就在柏老对面坐诊，实在放心不下，时不时就过去看一下。昨天下午1点半，原本一个上午能看完的17位病人，还剩下5个，老伴还拿着午饭等在外面，但看他的样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样下去可不行！”

　　于是就发生了这样一幕——医生、老伴、儿子一面劝柏老减号，一面劝病人消号，劝到深处，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陈岩明 摄

　　诊室外，柏老20年的老病人蔡文娟(右)和张珏主任(左)聊起了自己的病情。刚认识柏老的时候，文娟还是个22岁的小姑娘，因视神经炎几近失明的她几次想放弃，直到开始在柏老处做中医调理，重拾起继续治疗的希望。

　　如今，她早已结婚生子，恩人却将“油尽灯枯”。讲真，她和所有的病人一样，心疼却不想消号，绝非不担心柏老健康，而是不想抹灭其最后一份坚守。

　　所有病人，不知哪里来的耐心和默契，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和柏老一样反常。

　　带着抱恙的身躯给人看病，是一种不负责？

　　医院方面考虑到柏老的身体状况，在决定下令停了他的门诊前，迟疑了。

　　“继续跟他争，与其说争不过，不如说是不忍心。”门诊办公室王筱萍主任表露出无奈，因为柏老的精力所剩无几。

　　大伙儿商量着，又给他放了3个号算作“安慰”，当柏老看到“浙江在线预约诊疗服务平台”上的下周排班，就不至于着急了。但3个号太少了，按惯例一周一次就诊的蔡文娟没抢到。

　　“以后打算找谁看病？”记者问文娟。

　　“其他医生的医德医术也都很好，这个不愁，只是20年了，想不到也不敢想哪天不是他给我看眼睛。”文娟在电话中再次哽咽，她承诺下周还会来省中医院，看不了病，看看人也好，“如果他一直在，我就一直来看，别的也报答不了什么”。

　　你能说带着抱恙的身躯给人看病是一种不负责？当他翻开笔记本的全新一页，拿起褪了色的塑料直尺，用圆珠笔划出一道竖线，逐一记录病人的姓名、电话和住址……只要人坐在诊室里，他就这般严谨。

　　“你知道为什么他这两天看病这么慢吗？就是为了不出差错。”张珏明白，柏老做了一辈子医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硬撑”不只是为了看病，而是为了看好病。

　　最擅长看人的眼睛，也最看得透自己的心

　　柏老的犟脾气无人不知，特别是对“不听话”的病人最是容易动气，可现在，他不就是这样的病人吗？

　　“矛盾吗？”肿瘤科病房的主管医生舒琦瑾主任面对记者的疑惑，介绍了临床中治疗疼痛的三大原则：首先是对因治疗，其次是对症治疗，还有一个就是通过情绪缓解或转移痛苦。对柏老来说，他最擅长帮人看眼病，最后连自己的心也看得透透的——仁心仁术足以带来内心的宽慰。

　　舒主任坦言，他个人非常崇拜柏老先生，但作为他的主管医生，他不希望也不认同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陈岩明 摄

　　患病之后，柏老的身子并不硬朗。在眼科主任张珏的印象中，“他依然是那个7点前就会到岗的人。”

　　胃癌晚期，加上药物的副作用，柏老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疼痛。医院的熟人都知道，老先生在“硬撑”，他一坐就是一整天门诊，都是在用吗啡止疼。

　　张珏说自己劝不住这位“不听话”的病人，“他离不开门诊，这是他的精神寄托。”

　　昨天的门诊延至4点半终于结束，不愿让人背，不愿坐轮椅，一路上，柏老允许大儿子和一名医务人员轻轻扶着。此情此景，被张珏主任用手机镜头记录下来。此时此刻，让人忍不住在心里发问——“这伟岸的背影，到底是医生，还是病人？”

　　不管是柏老的老伴、儿子、同事，还是柏老的医生、护士、病人，以及所有关心他的人，每个人都不忍心看到他在身体状况如此不堪下坚持坐诊，但每个人也在反思，如果有一天我们的生命走到尽头，会否如他一般，选择这样一份最后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