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海:美国打贸易战有深刻的国内政治基础

2018-07-12 11:00:00 来源: 大众网 作者:

  7月7日,在以“探寻开放与监管新范式”为主题的第四届中国财富论坛上,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副主席方星海进行了主旨发言。

  以为下发言实录:

  方星海:首先代表证监会对本次论坛表示热烈的祝贺。同时,证监会也会支持青岛的中国财富中心的建设。今天或这段时间,是一个很特殊的时间,大家知道国际形势在发生很大的变化,财富管理本质上是一个资产配置的过程,跟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密切相关。大家在讨论美国的对外政策的变化的同时,也在问什么导致了美国发生这样的变化?我今天想对美国对外政策的变化,探究一下其国内政治的原因。我们说外交是内政的延伸,任何国家对外政策的变化,都取决于内政。

  刚才格林斯潘先生的演讲非常好,我建议《财经》整理一下,交给有关部门做参考。但是现在的国际经济体系,是二战以后美国主导创立的,这个国际经济体系起先,70年代之前,是对美国普通老百姓都是有益的,是美国普通老百姓都获益的一个经济体系。因为那时候美国经济,特别是工业非常强大,在全世界没有什么竞争对手,所以美国的整个外贸逆差,是70年代以后才开始的。70年代之前,美国外贸大部分年代是顺差的。当时有一个说法,说美国一个高中毕业生,能够在福特汽车公司找到工作,就能够很舒服养活一个四口之家。但是后来,欧洲日本发展起来了,到了80年代之后,中国也发展起来了,美国工业的竞争优势就没有了,而且这个竞争优势丧失,还是在美元大幅度贬值情况下发生的,现在是一美元兑110多日元,以前是对360日元。外贸赤字持续,这是很大的一个问题。也就是说美国的竞争力在削弱,什么原因呢?格林斯潘先生刚才说得很清楚了,因为美国储蓄不足,投资不足,投资不足当然导致劳动生产率增速的下降。

  美国近四十多年来,靠什么维持他的生活水平呢?如果把美国比作一个家庭的话,它挣得少,花得多,怎么办?那就卖资产,家当可以卖,或借钱。所以美国现在净外债,刚才格林斯潘先生有一个数字,净外债已经积累到9万亿美元。当然美国有一个好处,美元是国际储备货币,可以印钞票付债务。所以我刚才问格林斯潘,人民币国际化对美国有什么影响?他回答了一个问题,但没有回答另一个问题,就是美元不是唯一主要储备货币后,是否有助于倒逼美国提高储蓄率。

  当然,说美国的工业总体竞争力在下降,也不是说美国所有行业国际竞争力都不行。大家知道美国的高科技、美国的军工、娱乐行业、金融、农业,这些的国际竞争力都是很强的。但是这些领域吸纳的就业人口是有限的,而且这些领域在国际经济体系中产生的收益,其实也为美国少数人所拥有。所以在美国,就是总体的竞争力下降,外贸逆差,外债增加的前提下,收入分配变得不均,而且越来越不均。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底格里兹教授的研究表明,从1978年到2018年四十年里,美国50%的人口的实际收入是下降的。你想想看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中国是一个什么概念?我想在任何国家都是要发生革命了。所以美国国内有一大部分人是充满着愤怒的情绪,因为他们的收入下降。

  特朗普利用了收入比较低的这些人,利用这些人的不满和恐惧,当上了美国总统。当总统以后,他和他的谋士就感到现有的国际经济体系,是必须要改变的,因为它导致美国不断的外贸逆差,也导致美国国内收入分配极度不均,而且好像把中国等非西方国家都发展起来了。

  所以现在我们看增加关税,这只是第一步,我感到美国有些人的长远目标是要把WTO这样的体系都冲垮。当然,新的替代体系是什么,我觉得他们也没有想好,但是肯定是朝这个方向走的。而且,美国国内的政治,现在是谁对这个国际经贸体系发起冲击,谁就政治上得分。格林斯潘先生刚刚说,这是美国政治进入了民粹主义,大家请注意格林斯潘对民粹主义下的一个非常好的定义,民粹主义跟其它主义不同之处在哪里呢?是不讲道理的一个主义,内在是自相矛盾的。其他的主义,社会主义也好,资本主义也好,内在是一体的,互相不矛盾。民粹主义是谁能承诺给你好处就支持谁。但是这套东西现在在美国政治上得分,所以美国目前这套外交政策可能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了,对美国政府有两个制约因素,一个是他这么打贸易战,会不会成功,美国经济会不会吃得消?因为很清楚,贸易战关税这个东西,对美国有负面影响,对其它国家也有负面影响,美国经济能不能撑得住?特朗普现在民调比较高,很重要的美国经济比较强。贸易战对美国经济有何影响,这一点不同经济学家会有不同的判断,按照格林斯潘先生的判断,他觉得会产生负面影响。他刚才说减税,减少经济管制,监管放松,这方面带来对经济好的作用,可能都会被关税增加抵消。肯定不是正面影响。如果是带来负面影响,自然制约了特朗普打贸易战的积极性。因为特朗普很清楚,他打贸易战是为了选举,不见得是为了美国长期的发展。经济下滑对选举是不利的,所以我们再看一下美国打贸易战能否持续。

  另外一个可能的制约的因素,就是民主党是不是会出现类似于弗兰克林罗斯福这样的人,提出一个政策,使大家确信这个政策可以让美国经济重新焕发活力,并解决收入分配不均的问题。这样的人出现,有可能在2020年大选中击败特朗普。

  但是看现在整个美国政治,这样的人出现也不容易。最近我看了几场特朗普公开演讲的录像,发现他很容易获得下面听众的欢呼支持。民主党领导人出来讲,则没有人听,他讲的话都很有道理,但是老百姓不见得听。所以很可能2020年大选,特朗普还有可能获胜,完全有可能的。

  你看美国当前的对外政策,是基于国内的政治变化,而这个变化有深刻坚强的民意基础。所以它这个外交政策的转变,可能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刚才格林斯潘先生也提到,这样的一种政治的变化,不仅仅在美国,在西欧,他觉得在西欧也是在进行同样的一种转变。大家知道最近意大利的新政府成立,这个新政府很有意思,叫一个五星运动还有一个北方联盟,两党联合政府。北方联盟是有点像极右的,五星运动是左派的,右派跟左派可以结合起来,因为他们在对外政策上都非常一致,都是反全球化的。在美国也有类似的情况,你看特朗普的对外政策,与民主党桑德斯的对外政策也很相近。所以这种反全球化的政治潮流,在西欧也慢慢在形成一种潮流。

  总体来说,美欧这两股潮流如果合在一起,对现有的国际经济体系会有一个非常大的冲击。所以前阵子我们中央召开了外事工作会议,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这个会议的新闻公报,上面有一个判断,就是说世界正在面临百年不遇的一个变局。我个人体会的这个变局,指的就是世界整个经济体系在美国和西方的一些国家国内政治运作的冲击下,有可能会发生非常大的转变。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自然会问,我们怎么应对?今天我没有时间去细谈这个问题。总体来说,我们还是要加大自己的改革开放,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然后冷静分析国际经济体系的改变,找准咱们国家自己发展的路径,延续我们过去改革开放40年来发展的良好势头。但是这当中应该会有很多的挑战。我今天就讲这么一些,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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